Uraku龍梨_

第二天，沉睡的Jormungandr在一种极度闷热的坏境中醒来。

真的太热了，高温使得Vidar的衣服里变得又热又湿，空气也浑浊稀薄，闷得Jormungandr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但这个温度却不是来自于Vidar的身体，虽然他的皮肤和昨天比起来是挺烫挺汗的，但高温明显来自于外部，熊熊烈火般隔着粗糙的布料炙烤着他。

——这个家伙在干嘛？

恶劣的环境加重了Jormungandr的坏脾气，他想要扭动身体，但因为快要蜕皮而愈发僵硬的蛇身却不听使唤，比昨天更加笨拙。他被困住了，困在了这僵硬的小小躯壳和极度炎热的未知环境里，这令Jormungandr恐惧，恐惧催生出的最直接的情绪便是愤怒，暴怒中，他张开尚且灵活的嘴一口咬上了Vidar的肚子。

“呃——”

正在卖力地往冶铁的高炉里加炭的Vidar猛地感到腹间一疼，伴着尖锐的疼痛，一小滩血色迅速在汗湿的衣服上泅开。Vidar赶紧走到高炉背后的僻静处，掀起衣服一看，就看到小黑蛇那弯钩一样的尖牙已经刺破他的皮肤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Vidar忍着痛用手去掰小蛇的嘴，但Jormungandr却和他较起了劲，死死咬住不松开。Vidar不敢太过用力，怕一不小心掰断了它的牙齿。正在发愁之际，后背上却猝不及防地狠狠挨了一棍。

“又躲在这里偷懒！你这个狡猾的神域人！”

监工的巨人在他身后咆哮起来，使得Vidar无暇去管仍被小蛇咬住的肚子，赶紧把衣服放下来将蛇遮住。铁棍雨点一般地落在他的背上，击打出沉闷的声响，Jormungandr陷在他皮肉里的尖牙清晰地感受着从背部传来的震颤，生生的，竟震得他的牙根发酸。

被打得狠了，Vidar猛地转过头去对着监工怒目而视，却引来了更多的殴打和谩骂，其中，更是提到不少Vidar在之前军营里的遭遇，以此羞辱于他。Jormungandr默默地听着那些粗鄙下流的话语，不堪入耳的程度听得他瞠目结舌——他可从来不知道那些总对他唯唯诺诺的手下有着这么聒噪和肮脏的嘴。

Vidar的身体因为怒气而剧烈地颤抖，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攥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走，可他却僵硬着身体生生克制住了。

——你快打他吧，我求你了，只要能让这蠢货闭嘴。

被这无休无止的噪声吵得头疼，Jormungandr无语地想到。他一向是极喜欢清净的，更别说像现在这种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烦躁的非常时期，要是他还是‘Jormungandr长官’的模样，谁敢在他面前这么大声地讲话，他一定会削了他的脑袋。

但是Jormungandr不知道的是，这些羞辱对于Vidar来说却已经是家常便饭，在他得意洋洋地教导他的手下们，在体罚之余要多对这位曾经高傲的神祗展开精神攻击之后，Vidar那段屈辱的遭遇便成了被整个新营地里的巨人们天天提及的笑谈。

他们叫他婊【和谐】子、军【和谐】妓，嘲笑他是Alpha界的耻辱，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令Vidar深深地痛苦，他咆哮着挥舞他的拳头想要止住那些恶毒的声音，每一次，哪怕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围殴得鲜血淋漓，但他也不曾停止过与那些恶毒声音的对抗。打斗对于Vidar来说像是一种宣泄，借以身体上的疼痛来冲淡些许内心的痛苦，但这条发泄的渠道也很快被Jormungandr残忍地断绝了，他下了一道命令，告诉所有的士兵——

只要Vidar动手，动手一次，就杀掉一个和他一起劳役的人。

他一直都懂得用最有效的办法去钳制他，攻击他最脆弱的部分去伤害他，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去折磨他。

从来都是。

谩骂声引来了附近的几个巨人，他们很乐意地加入了殴打Vidar的行列，对于这个被他们的长官下令‘格外照顾’的奴隶，他们收拾起他来一向是不予余力的。很快，Vidar便被打倒在地，他匍匐在地上用背部承受着那些拳脚，还不忘弓起身子保护怀中的小蛇，但这种境况下他能做的也确实很有限，被他掩在怀中的Jormungandr还是承受了他很大一部分的体重。

——你还手吧，立刻杀了他们吧，老子快被压死了！

对于Vidar默默挨打的‘懦弱无能’，Jormungandr的内心是崩溃的。但他有什么资格抱怨呢？这些都是他授意的，不是么？在几欲吐血的重压之下，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所下的命令，每一条。

——早知道有一天会和你成为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蚱蜢，我当初或许就少下那么一两条该死的……不对！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惨，我昨天就该自己找个地洞躲起来了。

是的，他后悔了，非常非常地，后悔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张开嘴放过了Vidar都不知道。

等到巨人们打够了陆续离开，Vidar才从地上坐起来，他第一时间拉开衣服，察看藏在里面的小蛇的情况，谢天谢地，这可怜的小家伙还活着！方才真是担心它会被自己压扁。

但是，小黑蛇的状况并不好，它半僵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光泽，冶铁炉附近的高温炙烤得它奄奄一息。Vidar很是心疼地碰了碰它，却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快步向一旁的草丛走去。

突如其来的清凉裹席了全身，让正昏沉着的Jormungandr为之一振，他发现自己被放到了水里。

Vidar来到冶铁处背后的荒地里，扒拉开草丛将他的小蛇放进了一处低洼里。前几天下过一场雨，现下洼里积的水还没有完全干涸，能够漫过小蛇的身体却不至于将它完全淹没，而且这边是荒地少有人来，让小黑待在这里比揣着它劳作要好得多。

“小黑你乖乖的在这里泡一泡，等我忙完了就过来接你。”

Vidar安放好小蛇，又反复记忆了几遍周遭的位置之后就匆忙离开了，他可不想再因为耽搁太久而惹麻烦。

——快滚吧，不用来了，跟着你受罪。

舒服地泡在凉凉的水里，Jormungandr在心里对Vidar临走时说的话默默回应道，如果他的眼睛能动，他一定要冲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经历方才的意外，他真是嫌弃死他了，本想图个方便寻求庇护，没想到差点连命都搭进去。这草丛感觉着就挺好，有水，有风，还清净，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待着，等到蜕皮完成……身体是动不了了，但待会儿Vidar来的时候自己可以再咬他一口，狠狠地，好让他厌烦了自己，识趣地走开。

Jormungandr快意地打算着，但当Vidar真的来接他的时候，他还是顺从地让他将自己捞了起来，或许心里还有着一些他当时没有注意到的迫不及待。

其实，这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泡舒服了吧？”Vidar笑意盈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用衣角将小蛇擦干，还用热乎乎的大手在它身上搓了一通。

水太冷，风太大，而且有点儿太过冷清了……

“你看你现在多漂亮。”小蛇身上的鳞片被水浸润了光泽，脑袋上那对蒙了白膜的小圆眼睛泛着烟雾般的蓝色，Vidar一边逗弄它一边忍不住喜爱地赞赏。

冷清到让时间都仿佛停滞不前。

“等你蜕完皮，还能变得更漂亮。”

这个大个子吵是吵了点儿，倒霉是倒霉了点儿，但他的身体是热的，声音也是热的，对比起来，还是比这个冷水洼要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唉，姑且就吃亏一点让你带走吧。

真是……便宜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Vidar如法炮制，劳动之前就早早地把小蛇放到水洼里，等到结束了再去寻它。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他会给它揉搓旧皮，睡觉之前也喜欢和它说话，俨然把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小家伙当做了伴。许是身体确实太过难受，Jormungandr倒是老实了许多，每天都倦倦地僵着任凭Vidar揉搓叨扰，没有再找麻烦。

如此一来，倒也算相安无事。

很快，Jormungandr的眼睛复明了，他的蛇身开始正式进入蜕皮。可也就是在这时，远征华纳海姆的Loki带着一船的俘虏回来了。

对于Loki回来的消息，Jormungandr还是通过Vidar知道的。

那一天，来接他的大个子没有像往日那样兴致勃勃地聒噪，他变得特别的沉默，一直到睡觉前也没有说话，只是捧着他发呆。Jormungandr暗中用刚复明的眼睛去瞅他，却见他的神色也一如他的沉默般一片死寂。

突然的，就令Jormungandr不习惯起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Jormungandr暗自揣摩，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太知道这个外表凶悍的家伙内心有多阳光单纯了。哪怕是在这么恶劣的境况下，一点在自己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能令他开心得像个大孩子，就比如现在的自己，一条不起眼的脏兮兮的小蛇，就能让他的眼睛充满光亮的神采。

Jormungandr感觉自己不喜欢看到Vidar这副阴沉的模样，他不喜欢的事他便要立马去改变，于是，他笨拙地控制着蛇身，在Vidar的手掌中轻轻地蹭动起来，将头也靠在了他的手腕处，吐出信子轻舔他的脉搏。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说，他想要他立即开心起来。Jormungandr不知道怎样逗一个人开心，只是记得在他之前暗中观察的时候，Vidar很喜欢那条小狗舔他的手，所以他模仿着想试一试。

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效果，他怎么会知道呢？他从来就没做过类似的事情——试着去做一些事来转移一个人的悲伤。

所幸，他的尝试得到了回应，Vidar从木怔中回过了神来。看着手心里明显比往日活跃的小蛇，他笑了，笑得欣慰又哀伤。 

“你是在哄我开心吗？小黑。”Vidar温柔地摸了摸小蛇的身子，甚至亲了亲它的头。

——谁、谁哄你了……有屁快放，不要得寸进尺！

突然亲昵的触碰令Jormungandr浑身一滞，露出了獠牙立马就要惩罚他的冒犯，但就在这时，Vidar却又开口说话了：“我今天看到我的仇人了，他趾高气扬地从我身前走过，那一瞬间我真想拧断他的脖子！”

——仇人？不是我么……

Vidar随后将看到Loki的事说了出来，直听得Jormungandr 一阵心惊胆战。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现在没有能力杀死他，冲动为之只会连累这些奴隶跟着我受苦。”

Loki回来了，但他却失踪了，这真是Jormungandr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状况了。

“我感觉自己特别没用……”

——对，你是挺没用的。

Vidar还在喃喃自语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闷，Jormungandr听着听着心里竟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感到自己没那么焦躁了，反正Loki现在也找不到他，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却说Loki在华纳海姆的战斗，顺利也不顺利。他们的飞船通过空间隧道出其不意地袭击了防御空虚的内陆，抓获了大批的俘虏，但在离开的时候，却遭到了狙击。他再一次的和Thor相遇了，连带着，还有Thor通过宇宙魔方这块空间宝石从海上传送过来的大批装备精良的士兵。

他们把他的飞船轰得差点坠毁，迫于无奈之下，Loki只得留下Surtur和他的火焰巨人拖住战局，自己驾驶着飞船先运送俘虏回来。改造这一批士兵再重返战场刻不容缓，但到达营地之后，Loki却发现Jormungandr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了。这让他大为光火，处死了他留下监视Jormungandr的几个冰霜巨人，并对着其他主事的巨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Jormungandr一时寻觅不到，但战事却迫在眉睫，Loki没有耽搁，第二天便亲自指挥下属的巨人们开始了对战俘的改造。他的手腕明显比Jormungandr要专断毒辣，处理起事情来也更加雷厉风行，这就苦了手下的兵士，他们一不得舒坦，奴隶们的日子就更加艰难，除了超负荷的劳役之外，连往日那点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也被剥夺了。

奴隶中年老体弱的没两天就扛不住了，活活累死的大有人在，为了防止瘟疫的产生，死去的人会立即被烧掉，这使得营地西侧的焚化炉没日没夜地冒着黑烟，一时间，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座改造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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